DAY 4（上）
“对…对不起，我出去透一下气！……”目睹尸体惨状的韩沐伯脸色煞白，推开后面的人夺门而出，向公馆外跑去。
彭础岳也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扶住墙用发抖的声音问：“是……是赞赞吗……”
陈择夕只得迈上前去，谷嘉诚跟在他后头张望。只见脸上层层叠叠狰狞的伤口，仅从轮廓依稀能辨别出肖赞的模样。
“什么事啊这么多人……”这时赵璐思打着哈欠，正好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伍嘉成忙把她拦住：“别进去啦，又有人……”
赵璐思理解他的意思后张大了嘴，难以置信：“谁？”
“可能是肖赞。”
伍嘉成安顿好赵璐思和橙汁，陈择夕还在检查尸体，谷嘉诚则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阳台上，东看西看。
“又是爬窗？”伍嘉成走到他身旁。
“不知道。”谷嘉诚摇头，“什么痕迹也没有。”
伍嘉成向外眺望，阳台两边是光滑的石质墙壁，下面深深的溪涧，除了像谷嘉诚那样通过窗台爬过来，实在不像还有其他接近这里的方法。伍嘉成向下看了两眼，赶紧收回了视线，这时余光却瞥见公馆东边的空地上有一个人。
是韩穆渤，他站在溪涧边上，大半个身子伸出悬崖外，似乎随时都可能栽下去。
“不好！穆穆想跳河！”伍嘉成大叫起来，拉起谷嘉诚就往外跑。
两人急匆匆绕到公馆东侧，万幸韩穆渤还瘫坐在溪涧边，赶紧将他拖回安全地带。
“穆穆，你别吓我！”伍嘉成心有余悸。
“是肖赞……他死了……”韩穆渤喃喃道。
伍嘉成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友人接连惨死，也一阵心酸，带着哭腔安慰他道：“我知道……但你也不能想不开呀，如果连你也……何况你还有小秦，想想小秦，别想不开了……”
韩穆渤却凉凉地笑起来：“呵呵呵呵，报应啊……都是报应……”
他开始精神恍惚，伍嘉成也无法与他交流，只得先送他回房休息。两人将韩穆渤搀扶回公馆，找到他的钥匙打开房门，却没有看到秦氛。
秦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中午12点，所有人再度集中于客厅。11人只剩下8人。
还是陈择夕第一个开口：“经过上午的检查，确认死者是肖赞少爷。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12点到3点之间，死因是头部遭重击导致的颅内出血。另外，在死者的手中发现了这个。”
陈择夕将一张字条摆到大家面前。字条是用公馆内每个房间都有的便签纸和蘸水笔写的，纸上的字迹有一半完全被水洇开，只剩另一半还勉强可以辨认。
“纸条被紧紧地攥在他手中，仿佛是临死前用尽力气抓住的。他约的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凶手。”
“10点……不就是璐思看到洸洸进空房的时间吗？”伍嘉成思索道。
赵璐思点头：“如此一来，总算明白为什么夏梓洸会去空房了。”
“可这么说，难道杀了赞赞的人是洸洸？不，明明是洸洸先死，那难道是赞赞杀了洸洸？我不敢相信……”橙汁低声说。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也许纸条是这么写的呢。”赵璐思有模有样地填起空来，“‘洸洸：我想你一定’一直没有忘记‘你做过的那些破事吧’？今晚10点，我在‘一楼的空房’等着你。让我们好好地‘算算账吧。’你的赞。”
伍嘉成也连连摇头：“不可能吧，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啊，哪有什么要算账的事。”
“当然有了，你忘了他们对你做过的事吗！”赵璐思一着急，便不管不顾地往外说，“当年你和肖赞竞选学生会主席，你所在的新闻系低年级却几乎全把票投给了肖赞！要不是因为你的好学弟夏梓洸在同学间散播你的乐队聚众吸毒淫乱的谣言……”
她突然住口了，因为感觉到谷嘉诚的视线正冰冷地注视着她，寒意使她噤声。
伍嘉成目瞪口呆：“我……我从来不知道……我以为只是赞赞比我更有威信和人缘……”
赵璐思为往事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撇开这个，肖赞和夏梓洸也并非没有矛盾。夏梓洸也曾非常哈肖赞，甚至照着他的样子去整容。然而肖赞最忌讳的就是整容这个词，因为他知道橙汁看上的就是他这张脸。他怕橙汁会因为相似的脸而移情别恋，更怕暴露出……”她小心翼翼看了橙汁一眼，“暴露出他自己也是整出来的。”
包括橙汁在内，所有人都被赵璐思的话惊呆了。伍嘉成再次想起赵璐思与肖赞在楼梯下的谈话，原来她所说的“更久之前的事”就是指他整过容吗？
赵璐思再度叹了一口气：“所以那晚肖赞把夏梓洸约到空房议事，两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肖赞杀了夏梓洸，为了泄愤，毁掉了他的山寨脸。我的猜测就是这样。”
“……我的确曾和他说过，最看不起那些整容的人……”橙汁开始啜泣，“但他也不用这样……”
其他人不知该说什么，纷纷陷入沉默。
这时，白术突然开口：“恕我有不同意见。”
白术直到尸体被发现后好一阵子才姗姗从房里出来，得知肖赞被害的消息，眼下的阴影似乎更浓重了。之后他一直一个人默默思索着，直到这会儿才开口。
“我觉得你们误解了一点，纸条上只说‘今晚10点’，并没有说是哪一天，也许今晚指的并不是前天，而是昨天呢。如果是肖赞杀了夏梓洸，那又是谁杀了肖赞？为什么同样毁容？赵璐思的说法都无法解释。”
见无人反对，白术继续道：“夏梓洸与肖赞两人被害，共同点是都被毁掉了脸，显然凶手对他们二人都恨之入骨，想借这次难得的度假机会将他们一一除掉。我猜凶手前天在空房中杀害夏梓洸的事，被肖赞发现了，肖赞于是想约凶手出来对质，可惜再次惨遭杀害。字条的内容可能是这样的：‘某某，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忘记‘过去的那些事’？今晚10点，我在‘我的房间里’等着你。让我们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至于这个某某是谁，我想通过刚才赵璐思的话，大家也应该才到了。没错，正是对肖赞和夏梓洸夺走学生会主席之位怀恨在心的，伍嘉成同学！”
“………”
伍嘉成又一次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拉倒吧，编故事也要讲基本法。”谷嘉诚往沙发里一靠，哂笑道，“这么说吧，这张字条绝不可能写给三个人：秦氛，我，小伍。”
“哈？凭什么你们三个不可能？”赵璐思不解。
“首先，你们确定字条是肖赞写的吗？”
“这……”橙汁看着字条犹豫道，“虽然有点模糊了，但应该是他的笔迹。”
“那就算是肖赞与写的吧。你们看落款是什么。”
你的赞。
“肖赞这个人，私下怎样我不清楚，但外人面前还是装得很纯良正经的，不是跟他相好的人，怎么会用这么肉麻的落款。这里肯定跟他没一腿的，就我说的三个。其他人怎么样，就要问你们自己了。”
赵璐思忙撇清自己：“我，我也跟他没一腿！绝对不是我的赞！”
谷嘉诚很满意她的反应似的：“哦？那哪些人跟他有一腿？”
赵璐思的目光游移过每个人的脸，迟疑道：“据我所知……据我所知哈，这次留下度假的人当中，和肖赞有那方面关系的人，橙汁是未婚妻不用说了，韩穆渤、彭础岳是他的两任前男友，此外，他和白术、夏梓洸也都有过肉体关系……”
在场的彭础岳，韩穆渤，白术脸上显然都不太好看，橙汁更是难堪地低着头。
“厉害厉害。”谷嘉诚越发口无遮拦，“前男友也就算了，连炮友都能请齐，王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伍嘉成也是无话可说，再度想起赵璐思与肖赞的对话，那时赵璐思说，他这些混乱的关系橙汁其实都知道，并且不在乎。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橙汁爱他太深，还是根本不爱他？
“我……我是个卑鄙自私的人！”橙汁终于哭了出来，“我喜欢肖赞，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只不过是，爱把他当作满足我幻想的主角罢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是……”
谷嘉诚不肯放过她：“哪方面的幻想？真正喜欢的又是谁？”
橙汁却不肯再说，不由自主往白术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哭着跑出了客厅。
被众人目光集火的白术如梦初醒，争辩道：“这，这些和肖赞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肖赞的死我以为很明显了吧。”赵璐思兴致索然道，“你是不是忘了，有一个人逃走了？秦氛发现了肖赞杀害夏梓洸的事实——可能就是发现了那张字条。秦氛想借机勒索，而肖赞无意中说出自己就是韩穆渤的前任，秦氛怒上心头便杀了他，又模仿他对付夏梓洸的手法，毁了他的脸以示报复，最后趁我们发现尸体时的混乱逃走了。”
韩穆渤大叫：“不！不可能是秦氛！”
赵璐思叹了今天的不知第几口气，“秦氛是你的现任，我理解你的心情……”
“因为…昨晚我和他都失眠啊，我们都醒着，他怎么有机会出去杀人！”韩穆渤忽地站起身，扭曲阴沉的表情昭示着他此刻已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为了他，我一定会找出来的。真正的凶手！”
“为他找出真凶前，还是先找到他吧。”赵璐思说，“秦氛昨天起就吵着要下山，逃跑应该也会往山下跑，现在开车去追，应该来得及在他翻过塌方之前追上他。”
陈择夕同意：“好。那我跟穆渤去追，你们也在公馆附近找找，但不要单独行动，注意安全。”
众人一起来到门外停车场时，却愣住了，陈择夕的汽车底下摊着一滩深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汽油味。
“……妈的，油箱被弄漏了！”陈择夕试着发动汽车，失败了。
众人面面相觑，秦氛的逃跑变得愈发可疑。
“……不管怎样，还是找找看吧。我相信秦氛是无辜的。”韩穆渤说着，带头朝下山的路走去。
4个小时后，下午4点。
“你们也没找到他？”重新在公馆碰头后，韩穆渤询问了其他搜寻秦氛的人，结果无疑是让他失望的，一切都昭示着秦氛已畏罪逃脱。他焦虑不安的自言自语：“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
“明天就是邮差上山的日子，只要发现塌方，就会联系人来救援了。”陈择夕说，“一切还是等明天之后交给警察处理吧。”
韩穆渤还想出去寻找，但被大家阻止的目光盯着，只好讷讷作罢。
谷嘉诚自告奋勇陪陈择夕一起将肖赞的尸体搬去酒窖。
酒窖里灯光幽暗，另一具尸体静静躺在走道尽头。谷嘉诚与陈择夕将新的尸体与之并排放好。
准备离开时，谷嘉诚突然咦了一声：“夏梓洸怎么哭了？”
只见覆盖在夏梓洸尸体面部的白色床单上，渗出了些许水渍。
两人屏气揭开床单，底下依然是夏梓洸那张支离破碎的脸，伤口的血早已干涸，皮肉泛出毫无生气的死灰色。
“可能是返潮吧。”陈择夕说。
“嗯。”谷嘉诚抬头看了看酒窖的四壁，不置可否，“走吧。”
TBC